在西安開了十多年婚介所的王燕玲再也支撐不下去了,為了生存,她不得不每天一大早趕到南小巷的一家餐館,幫人家洗碗掙錢。
“每天忙一早上,能掙40塊錢?!?1月3日下午,剛從外面胡亂塞了口飯回到家的王燕玲說,要不是今年婚介所生意特別淡,自己才不愿去下那個苦。
王燕玲的無奈多少能從某個側面反映出時下進城務工人員遇到的“婚戀難”,作為西安市蓮湖區(qū){dy}家為進城務工人員“操心”的民間婚介所,她所面臨的“寒冬”,已經(jīng)不是來登記的人有多少,而是成功率有多低。
“女性外來務工人員就不說了,男性外來務工人員太難找對象了,尤其近些年大量增多的、有婚戀需求的中老年進城務工人員,要結婚更是難上加難?!蓖跹嗔嶂钢郎隙训孟裥∩揭粯痈叩牡怯洷?,重重地嘆了口氣。
從29歲到45歲7次相親都沒成功
十多年前,王燕玲也是一名進城務工人員,在城里找對象、找工作屢屢碰壁后,她選擇了自認為非常適合自己的工作——開婚介所。如今,一晃很多年過去了,經(jīng)她撮合而建立婚戀關系的男女進城務工人員,已經(jīng)多得讓她記不清了。
然而,近年來的變化讓她始料不及,先是女性務工人員登記的越來越少,隨即便是男性務工人員的婚戀愈來愈難,“來登記的男女比例是7比3,而男性務工人員的婚戀成功率還不到10%?!?br />
談了多次對象卻至今還是單身的劉德和對此深有感觸。這個45歲的中年人,雖然鬢邊已有白發(fā),但笑起來依然像個年輕人。形容到西安這些年,他感覺“像做夢一樣”。
1999年,29歲的劉德和從老家河南商丘來到西安,他是因為之前做生意失敗,才跟著一位朋友到了陜西的,想著換個地方會有個新開始,可誰知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最早我在華清路批發(fā)市場拉貨,不知不覺就待了這么多年”,坐在位于東關南街的出租屋里,劉德和猛吸了一口煙,“當初想著能在這邊娶個媳婦回家也挺好,可根本沒那么容易”。
劉德和很麻利也很勤快,盡管拉貨不會掙很多錢,但倒也不用為生存發(fā)愁。在西安房價還不高的時候,由于總抱有“哪天掙了錢回老家”的想法,因此一直沒買房,等到后來想買,已經(jīng)買不起了。
沒有房,給他找對象帶來了很大困難。他找的{dy}個女朋友是個長相還算不錯的四川女孩,年齡二十出頭比他小很多,當時他很高興,也樂意為對方花錢,可相處后發(fā)現(xiàn),女孩神經(jīng)有點問題,動不動會出走,后來與對方家里人確認之后,便不得不放棄了,“總不能娶個腦子有點問題的女娃回去吧……”
談的第二個女孩是西安的,人很直率,答應結婚的前提是要買個不小于60平方米的商品房。劉德和說按揭,但對方不同意,結果就不歡而散。第三個女孩見面后,得知他沒房,收入也不太穩(wěn)定,也沒成;第四個女人家在長安杜曲,因要照顧住院的父親,便在城里打鐘點工,得知他白天拉貨,無法幫其減輕負擔,處了兩天便分開了;見第五個對象時,劉德和36歲了,在老家,這個年齡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選擇,于是他就降低了標準。
他在北郊見了第五個對象,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離異婦女,由于對方要婚前公證其房產(chǎn)所屬權才跟他,當即掰了。隨后,他又相繼見了第六個、第七個,前一個是個大齡姑娘,雖然有房但要求他出保證金才能在一起,于是作罷;后一個快五十歲了,盡管性格合得來,卻由于對方子宮切除,也就算了……
登記了四五年 找不到對象的比比皆是
如今,二三十平方米的出租屋內,一張床、一臺21寸的舊彩電,便構成了劉德和生活的基本元素,“出門一臺電視,進門一臺電視,有時真的很孤獨。”
和劉師傅在一個市場拉貨的山陽小伙邱勝眼下也面臨著難以找到合適對象的困境。來西安五年,他從來沒有放棄過哪怕一次與陌生女孩相識的機會,可是見過了不少,卻沒有一次成功。
“人家一聽拉貨的,又在西安沒有房,就不想搭理你了”,邱勝說,他見的女孩也大多是來西安打工的外縣女孩,按道理跟自己一樣沒房沒錢,可人家就是看不起沒房的,寧可跟不太喜歡、比自己大很多卻有房的,也不愿找個沒房的。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邱勝在屢屢碰壁之后,決定不再在城里找了??墒?,自己已習慣了在城里打工,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回去,何況即便回去,鄉(xiāng)下的女孩也大多出來打工了,所以婚事就擱下了。
“整天看電視也沒意思,閑了就是找人湊在一起挖個坑、喝個酒、去打打游戲什么的。”邱勝說,現(xiàn)在自己快26歲了,要再這樣下去,不知啥時能成家。
住在城南丁白村的何天才也曾面臨婚戀難題,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就來西安做保安的他,最初幾年,也談了幾個,但由于女方都嫌他錢少、沒房子,故沒能成功,后來他到朱雀路上做蔬菜生意,錢雖掙得多了,可時間卻少了,“每天四點多去批發(fā)菜,再拉到西邊兒市場去賣,根本沒時間找對象……”
因年歲漸長,無奈之下何天才托人從老家介紹了一個,差不多就是“先結婚后戀愛”的狀態(tài),但如今日子倒也過得和美。
然而,這種幸運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如綏德小伙兒胡剛來西安打工不久,在周圍沒有合適的女孩后,通過網(wǎng)聊認識了西安魚化寨一帶的姑娘小劉,并很快“閃婚”,但婚后因性格不合,又很快“閃離”,這前前后后花光了他打工的6萬多元積蓄。如今即便再談女友,他“最多買一瓶礦泉水”,這樣一來,他幾乎更沒有找到對象的可能了。
“相比于女性務工人員,男務工人員找不到對象的情況比較普遍,而中老年單身務工人員找不到合適婚戀對象的更普遍”,碑林區(qū)一家不愿透露姓名的婚介所負責人說,女的來登記,一般就兩個要求,一是要有房子,二是有工作,“即便年齡大個一二十歲的也能接受”。
從該所的登記表看,二十多歲到五六十歲的外來女性務工人員,基本都介紹成功了,而剩下的“老大難”,均為大量男性進城務工人員,其中,登記了四五年找不到對象的比比皆是。
中老年單身瞄向“合同婚姻”
10月下旬到11月上旬,華商報記者在郭杜、半坡十字、西門外以及土門一帶,隨機采訪了50位進城男性單身務工人員,他們所從事的工作主要集中在交通運輸、餐飲服務、保安保潔以及建筑等行業(yè),其共同特征為三無:即城里無房產(chǎn)、無積蓄、無穩(wěn)定工作。
“這些務工人員每天的平均工資在200元至300元左右,減去閑暇時間,一個月下來收入也在4000元到6000元左右,看上去也不算少,但是,他們的工作不穩(wěn)定,尤其一年中有很大一部分時間要回去忙農活,因此年總體收入還是不高?!蓖跹嗔嶂赋?,年輕人剛入社會,沒有多少積蓄,所以不可能在城里買房子,而40歲以上的單身中老年務工人員,此時進城,大多數(shù)不是要給兒女們結婚掙錢,就是要給自己以后養(yǎng)老攢錢,因此即便再婚念頭強烈,首先還是要考慮經(jīng)濟問題。
李存后師傅今年56歲,家在周至,性格開朗,詼諧,因為膝下只有一女,妻子在前些年因食道去世后,自己便一直獨居,由于身體還好,每年農忙過后就會到西安打工?!耙荒曛杏邪司艂€月都在城里,所以就在城中村租了房子住下了”,李師傅告訴華商報記者,他曾花錢在好幾家婚姻介紹所登記,希望能在城里找一個女人結婚,但見了幾個,談到婚事就沒戲了,后來想想,覺得自己真要在城里結婚,買房壓力大,“尤其女方也有兒女的,以后財產(chǎn)咋分?”
有了這種想法,李存后就一心尋找能“搭伴過日子”的女人,后來果真在徐家莊的一家婚介所,找到了跟自己有同樣想法的一位戶縣女人,女方比他大一歲,丈夫不在了,眼下一對兒女已成家,因在家悶得慌,就來城里做了家政活兒。見面后雙方都覺得是實誠人,就住在了一起,平時,只要不是面對家人,對外均以夫妻相稱。
可惜,這樣的日子沒多久就結束了,因女方有了孫女要回去帶,李師傅又成了單身,眼下,他正試圖通過婚介,尋找同居的女人。
“現(xiàn)在這種事比較多,大家也都比較現(xiàn)實,合適了就過,不合適了就分開”,幸福路附近的一家婚介所老板告訴華商報記者,“合同婚姻”實際上就是不領證同居在一起,對外以夫妻相稱,“其中有些有協(xié)議,有些則是口頭的?!?br />
據(jù)了解,由于中老年男性務工人員的精神和生理需求無法通過正式結婚來得到滿足,基于“互換”性質的“合同婚姻”日益增多,而所謂“合同”或“協(xié)議”,主要內容就是約束兩人的同居方式和男方該每月付給女方多少錢。